文人化的家族小说

　　——试析《五龙镇》的古典美

 

　　牟凡

 

　　蔡章武老师退休后痴迷文学，一直在文学创作的圣途中默默无闻、兢兢业业地行走着。记得有一次他曾讲过，他有颈椎病，不能伏案写作太久，为写长篇小说《五龙镇》，他不得不把稿子贴在墙壁上，自己站着写，而且一站就是几个小时。你可以想像得到，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，眼睛近视，大热天里，面壁写作，挥汗如雨的情景，那是深刻于脑海中的一幅焚膏继晷、老骥伏枥的图景。

 

　　读到《五龙镇》很久了，每每为这部52万多字的鸿篇长构感叹，感叹于蔡老师的痴迷和勤奋；感叹于这部小说对于故土的缅怀和深刻的家族记忆；还感叹于它真切的文人化倾向和浓郁的古典美。

 

　　古典美之一：形式的典雅美。《五龙镇》是我州近年较为少见的章回体长篇小说，也是一部家族小说，形式上的章回体，每章以回目开头，以古体诗结尾，从而使小说显得典雅精致、韵味悠长，体现了作者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。例如回目《指山点水说五龙开宗明义话三才》《一夜冬雪劝浊酒几番泪水湿长巾》对仗工整、平仄有致，回味无穷，让小说显得古朴雅致。第四回结尾，诗曰：金锁铸成祭范公，欲将赤胆付心同。安得世事随君意？日坠金鞍夜枕弓。这首古体诗工整精彩，紧贴本回内容，承上启下，意蕴丰富，流露出对人生际遇的深切思考。

 

　　古典美之二：语言韵律美。小说中引用了大量的诗词歌赋，诗词歌赋本身对格律、韵律都有着严格的要求。比如范文炳在“菊花诗文会”上作的《菊花赋》，开篇作者写的《三才赋》，这些赋写得雅致悠远，才情兼具，充满了浓浓的文人化色彩，美不胜收。特别是《三才赋》：“三才者，天地人也。三才生，天象有序；三才融，地行有节；三才和，人运有望……”画龙点睛、提纲挈领，统领整部小说，充满了对仁义、诚信、友善、忠孝等传统道德的追求和坚守。作者开篇词写道：“辟地开天物自休。斗转星移，日月神游。双星拱手永绸缪。莞尔回眸，彩照云头。岁月蹉跎几度秋。日抖金鞍，夜枕空愁。一身义胆化兜鍪。社稷欢歌，共舞红绸。”开篇词是说自盘古开天之后，世上万物都是吉庆的，美善的。山水相绕而融，星斗并行不悖。神游于昊天的太阳和月亮，时而拱手互致问候，时而回眸相视而笑。日月之间情深意厚，有同骨肉；天地之内，瑞光彩照，红晕漫飞。这是一个多么祥和温馨的世界。下阕词意陡转。不知什么时候，盗贼纷起，杀伐屡出，人们在颠蹶失意中生活着，尽管日抖金鞍，格斗相争，又能怎么样呢？还不是夜枕空愁吗？在明争暗算、厮打搏斗的乱世中，唯凭义胆仁肝，方可化干戈为白帛。到时，又是一个欢歌远扬，人心共谐的社会。同时小说使用了大量的俗语、歌谣、童谣、联句等，比如“刀子嘴，豆腐心”“大事化小，小事化了”“羊有跪乳之恩，鸦有反哺之义”。小说情节中也设置了一些饮酒作诗、诗文竞赛等内容。诗化小说，从而让小说语言显示出韵律之美、和谐之美。

 

　　古典美之三：传统道德美。《五龙镇》跨越中国社会各个时段的历史长达百年之久，书中也塑造了一些较为鲜明的人物形象。如覃尚贞的善义，范文炳的道义，杨浩斋的仁义，杨官培的忠义，商太平的正义。余秋雨说，小说的目的，在于向世人普及爱和善良。《五龙镇》也正是在向世人普及着传统道德的美好和力量。文艺理论家陈美兰说，文学就像一盏明灯，照亮人的心灵。《五龙镇》无疑就是一盏照亮人们向善的明灯。小说开篇词有一句“一身义胆化兜鍪”，这个“义”字正是全书精髓之所在。“义”贯全篇，“仁”通首尾，确实能起到画龙点睛、统领全篇的作用，体现出作者对传统道德的坚守和不懈追求。

 

　　古典美之四：民族习俗美。《五龙镇》着力记叙的是土家族聚居地区五龙镇的百年变迁史和家族兴衰史。五龙镇是一个民族文化和民族习俗积淀较深的地方，这里的山川草木、人员风物、人事往来无不打上了民族的烙印。比如小说写覃尚贞哭嫁一节，盖头礼、过礼、陪十姊妹、哭嫁等情节写得很详细，覃尚贞哭嫁：“一哭我的爹，撒手不管儿。孤儿寡母受人欺，你在阴间知不知。二哭我的妈，早早把命绝。留下我们几姊妹，无亲无故好凄切。三哭我的哥，冤死成鬼魂。人间没有怨和恨，全是妹妹一片心。四哭我的妹，孤苦无人问。惟愿不受人欺凌，大姐出嫁难回门……”写出了自己的真实处境，写出了自己的真情实感，也把土家民族的婚嫁习俗凸显了出来。再比如写范文炳修建新居“祭梁”，先要请画匠在梁上画“太极图”，并搭上彩红，杀鸡祭梁。掌墨师边往梁上涂鸡血边念念有词：“一祭东，代代儿孙在朝中，二祭西，代代儿孙穿朝衣，三祭腰，代代儿孙步步高。手拿雄鸡祭梁头，子子孙孙做王侯，手拿雄鸡祭梁尾，子孙万代多富贵，手拿雄鸡祭梁腰，世代子孙穿蟒袍。”上梁的时候还要说吉利，“丢粑粑”，男女老少争抢不休。土家族习俗认为，抢得粑粑就是抢得福分。土家族习俗很奇特，文化内涵很丰厚，令人震撼。熟悉的地方无风景。也许生于斯长于斯的我们这样的感触可能要弱一些，我想，其他地方的读者读到这些，肯定觉得很新奇，迫切想要得到体验和更多了解。

 

　　小说也是一门遗憾的艺术。不足的是，整部小说虽然经历了数十次的删减修改，有的地方还显得突兀，有的地方还显得冗长，议论和评述过多，作者把文学评论家的事情也代劳了，对情节的发展有所伤害。《水浒传》108条好汉个个有特色，有绝技。《五龙镇》也有100多人出场，部分人物刻画还不够，人物形象较为模糊，不够鲜明，让人记忆不深。

 

　　（作者：牟凡恩施市东风大道22号恩施日报社18671827742）